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发布决定,授权美国贸易代表针对所谓“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发起调查(即301调查),特朗普声称这是要保护美国的知识产权和技术。8月22日,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对美方这种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的做法表示强烈不满。实际上,当前美国再次发动301调查,除了美国国内的一些政治因素外,更折射出近年来国际知识产权保护走到了一个瓶颈期。在“后特朗普时代”,无论是美国、欧盟、中国还是其他国家,在国际知识产权保护方面正面临着立场重新调整的问题。
回顾中国这几年在国际舞台上的表现,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中国立场正在逐步显现。无论是2012年达成的《视听表演北京条约》,还是中国与他国的自由贸易谈判从2013年就开始注意增加知识产权相关议题,以及“一带一路”倡议下的知识产权领域合作的加强,中国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的态度,并试图影响甚至引导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的未来动向。
国际知识产权保护正处在一个瓶颈期。
上世纪后半叶以来,国际知识产权保护一体化进程的推进往往需要美国牵头、欧美等发达国家之间形成共识,并带动发展中国家一起推进。这一模式虽然可能沟通耗时较久,但成果显著,其间取得的最大成果无疑是上世纪90年代达成的WTO框架下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
但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知识产权保护似乎进入了所谓的“后TRIPS时代”,国际知识产权一体化进程明显放缓。虽然美国继续高举知识产权高水平保护的大旗,而欧盟在保持较高的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同时,日益反思知识产权过度保护可能带来的问题,两者之间的分歧在增多,因此美国往往只能转而跟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一起推动一些区域性的知识产权保护规则。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横空出世,实际上反映了美欧发达国家之间协同推进国际公共议题的意愿在减弱,欧盟国家明显对其中知识产权部分的很多内容并不感兴趣。与此同时,在发展中国家中,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也有不小进步,国际话语权在增强。
尤其是在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日益明显,美欧在经贸领域的分歧进一步拉大,美欧协同推进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的意愿进一步削弱。特朗普总统上任伊始就做出退出TPP之举,更令世界无法对美国再次领导国际知识产权保护一体化进程抱以太多期待。
后特朗普时代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趋势
在特朗普剩下的执政期里,国际知识产权保护可能会进入一种“后特朗普时代”:
一方面,在多边框架下的国际知识产权争端的解决越来越难。由于美国国际领导力的下降,美国和欧盟的立场趋于疏远,中国等发展中国家话语权增强,各国就国际知识产权保护可能更难达成共识。
近期WTO机制似乎未取得重大进展,便是其中的一个体现。虽然WTO有着TRIPS和争端解决机制两大法宝,但WTO机制内部对TRIPS重要性和合理性的认识分歧明显加大,在WTO层面解决知识产权保护问题的难度也在加大。
作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美国而言,TRIPS设定的保护标准无疑是过时的,显然不符合其现在的发展利益;欧盟虽不是特别满意TRIPS,但大抵觉得尚可;对中国而言,经过十几年的追赶,TRIPS标准可能目前还算比较符合自身的发展需要;而对很多发展中国家而言,TRIPS标准还是高于自身的经济发展诉求的。这也是为何近年来WTO层面对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议题难以取得重大突破的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双边框架下的知识产权沟通和协商将趋于频繁。即使是在后特朗普时代,作为影响贸易和创新的重要议题,各国更无法抛开国际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双边方式对美国而言,或是其更为倾向的高效选择。近年来,美国利用TRIPS协议本身就有的弹性空间(TRIPS协议是底线,不是上限),在与其他国家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中大量加入高于TRIPS保护水平的TRIPS-plus条款。
本次301调查,除了特朗普执政团队本身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美国已经对WTO框架下和其他多边框架下的知识产权争议的解决逐渐失去耐心,因此愿意更直接向中国挥舞起301调查作为手中武器。
正在形成的中国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立场
回顾中国这几年在国际舞台上的表现,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中国立场正在逐步显现。无论是2012年达成的《视听表演北京条约》,还是中国与他国的自由贸易谈判从2013年就开始注意增加知识产权相关议题,以及“一带一路”倡议下的知识产权领域合作的加强,中国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的态度,并试图影响甚至引导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的未来动向。
从经济体量来看,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而且这个第二的位置已经坐得很稳。但在国际知识产权领域,中国还没有这样的地位,即使数量上我们跟上去了,但就知识产权的质量和保护水平方面,我们离欧盟、日本等还有一段距离。毕竟总体上看,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还存在不少问题,尚不具备全面领导国际知识产权保护议题的能力和经验。在发生国际知识产权纠纷时,中国应当正视到这种差距。
回到这次美国启动301调查的问题,实际上对中国而言无需惊慌。首先,美国只是基于保护自身贸易诉求的角度进行的301调查往往失之偏颇,这个从历年美国出台的《301调查报告》就可以管中窥豹了;而凭借中美现在深入融合的经济现状和中国目前的谈判实力,中国通过双边对话方式解决分歧还是有希望的。其次,美国本次对中国的诉求的核心在于技术转移问题,知识产权作为私权,其权利人正当行使转移的权利确实应当得到尊重。技术转移问题本质上是法律问题,经过多年的制度完善,中国在很多立法领域已经达到或超过TRIPS的标准,从当下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而言,坚持WTO框架下,以TRIPS协议为标准解释各种国际知识产权争议,或许最为符合中国的利益,同时也能够与欧盟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立场取得更多一致。
长期以来,与美国的“美国优先”立场不同,中国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现实常常抱有理解和同情之心,并经常为有需要的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未来,中国应当进一步与各国保持紧密合作,探索符合各国共同利益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机制和规则,建立起良好的国际知识产权生态体系,促进各国知识产权制度完善,共同营造有利于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的环境。（原标题：陈学宇:中国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立场）